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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漂流”结束后,痛苦还在持续……政府对策连续5年徒劳无功 [主人公报道组/漂流系列终结篇上]

“急救室漂流”结束后,痛苦还在持续……政府对策连续5年徒劳无功 [主人公报道组/漂流系列终结篇上]

Posted April. 04, 2023 08:02   

Updated April. 04, 2023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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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这不还活着吗!”

上个月10日,报道组在亚洲大学医院看到,李俊奎(14岁)天真烂漫地笑着安慰妈妈。一直看护俊奎康复治疗的妈妈崔尹英再次沉醉在他的笑容里。允英转过头去偷偷擦掉眼泪。

去年12月8日,俊奎因脑出血晕倒,乘坐救护车所经历的228分钟“漂流”彻底改变了俊奎和家人的生活。

俊奎手术后奇迹般地醒了过来。但是,与手术前不同,爬一层楼梯、记简单的单词都很困难。以前俊奎每天游泳、帮助妈妈,是一个沉稳的孩子,现在反而变成了年幼的孩子。他不记得事故的当天,每次妈妈哭的时候都会问,“妈妈为什么哭?”

即使“漂流”结束,“漂流”留下的伤口也很深很痛。失去左腿的朴钟烈(音,40岁)也是如此。去年10月25日,经过378分钟的漂流,他终于见到了手术医生,但最终没能治好腿部。那天无力的记忆和对未来的不安折磨着钟烈。他担心连妻子和孩子都感到不安,忍着眼泪说,事故发生后只哭了一次。实在忍无可忍,穿着患者服在大路边大哭了一场。5个月后的今天,他仍在接受精神健康医学科治疗。

只要当时能在黄金时间内接受治疗,就不会经历这样的痛苦。更何况,谁也不知道有多少邻居经历了这种痛苦。俊奎和钟烈是《东亚日报》主人公报道组在急救医疗现场遇到的常见“漂流”患者之一,但政府的任何统计都没有如实记录他们的规模。

钟烈回想着那天的经历,对记者说道:“虽然生活在韩国,但好像不是大韩民国的国民。”

“如果以后我的孩子受伤了怎么办?担心这一点,我睡不着觉。”



● 漂流之后

李俊奎

“妈妈,我的头发怎么这么短?”

俊奎眨着眼睛问允英。从剪短的头发缝隙中,针迹清晰可见。在切开这里、打开头盖骨、接受脑血管堵塞手术期间,俊奎一度徊徘在死亡线上。俊奎对去年12月8日没有任何记忆,只是对镜子中的自己感到陌生。

与俊奎不同,尹英清楚地记得俊奎晕倒的那天的“一分一秒”

“手术结束了。不能保证(孩子)能不能醒过来。”

医生对睁大眼睛守在手术室前5个小时的尹英说。据说死亡率已经达到了40%。脑血管破裂后,乘坐救护车到处找医院,只能是这个样子。于是尹英许了愿。大脑坏掉、不能说话也好,有别的障碍也没关系,不管是什么样子,只要能活着,只要陪在妈妈身边就好。一周后病情恶化,在手术同意书上再次签名时,尹英也只希望如此。这似乎是尹英所能期望的最大奇迹。



在亚洲大学医院接受手术13天后,俊奎醒了。

俊奎恢复了意识,但有一段时间没有认出妈妈。话也不会说了,整天只是睡觉。随着认知能力的逐渐恢复,既能认出妈妈,也能记起朋友了。开始始慢腾腾地说起话来。因为记忆力变短,一些话他会问了又问,但尹英对一切都感谢不已。

到亚洲大学医院33天后的1月10日,俊奎回到了京畿道华城市的家。但尹英不能让俊奎一个人留在家里。俊奎说,即使长时间看手机,也会头疼。上台阶也很吃力。这样的俊奎总是让尹英担心。如果像那天一样晕倒,如果医院像那天一样不接收的话……如果不想重蹈覆辙,就应该把俊奎留在身边。要能够随时可以带他去医院。

尹英在得到公司的谅解后,带着俊奎上班了一段时间。手术后成为小孩的俊奎和妈妈一起坐在上班的汽车里,天真地看车窃窗外的风景。不知何时,俊奎的身高赶上了妈妈,他的步伐让尹英感到不安,但俊奎拿着妈妈同事们给的零食非常开心。

万幸的是,俊奎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记得那天因为头痛没有去学校,也不记得在心跳变慢时呆呆地躺在救护车上。尹英依然会做那天的噩梦,但只要俊奎不知道那痛苦就可以了。



朴钟烈

“爸爸,你什么时候安装机器人腿?”

攀在轮椅上玩耍的6岁老大睁着圆圆的眼睛问钟烈。两岁的老二依偎在宗烈的怀里,不想分开。虽然爸爸回来的时候失去了一条腿,但时隔两个月孩子们看到他的脸却非常高兴。像是晚了一天的圣诞礼物。去年12月26日,在庆南金海市血管中断的钟烈为寻找手术医生前往忠北清州市忠北大学医院。62天后,钟烈回到了金海的家。

钟烈忘不了遭遇事故的那一天。连接血管的手术于第二天凌晨2点结束。据说,截肢的可能性达90%。血管断裂的状态下,徘徊了6个多小时,只能是这样……但钟烈始终没有放弃希望。尽管血管不连、两天内又做了两次手术,钟烈在这一过程中也坚信有10%的可能性。



到达忠北大学医院的第四天,在第四次手术中,他截断了左腿。

接受手术后出院的钟烈转到了庆南昌原市劳动福利公团昌原医院。他决定在那里等待截断部位的伤口愈合,然后安装假肢。

虽然不忍心告诉家人,但相比于家,钟烈觉得医院更方便。在公寓乘坐电梯时,钟烈将儿子放在左腿前。人们好像只盯着自己的腿,很难忍受。在家里喝杯水也需要拐杖,卫生间是爬进去的。找新工作、打不了台球、不能和孩子们去野营……钟烈很难接受自己没有左腿的形象,这些都是以后的担心。

时常会生气。想问问自己为什么要截肢。找到与自己截肢部位相同的患者的博客,阅读了他写的文章。据说,在首尔发生了事故,他乘坐直升机去了京畿的医院。“我一整天都在打听医院,然后坐救护车去了。我住在地方上是错吗?儿子受伤了怎么办。周末受伤的话,要到周一才能看医生吗……”

这种想法接踵而来,让他睡不着觉。他还受到了幻想痛的折磨。没有了的左腿又麻又疼。断裂的血管似乎也在发生动摇。下雨天没有实体的疼痛更加严重。明明做了长长的梦,睁开眼睛一看,刚刚过了1分钟。钟烈在梦里工作着。在那里,工厂的风景依然如故,钟烈的双腿也完好无损。



● 无法愈合的伤口

李俊奎

上个月10日,记者采访了为俊奎的康复治疗来到亚洲大学医院的尹英。

“过得好吗?俊奎上周四开学了。能不能送他去学校考虑了很久?考虑了很久。和俊奎年龄相仿的孩子们玩得很激烈的,万一摔倒了呢……但医生说送学校去会更好,所以鼓起了勇气。但还是交代他,要是身体不舒服,就马上给妈妈打电话。

从开学第一天开始就说头疼。说是只要听一点课就那样。本想着应该送他去考虑中的其他学校,但要送俊奎去很远的地方,让我很犹豫。俊奎也说不想和朋友们分开。在医院的时候连朋友的名字都不记得了,现在见到朋友很开心。

工作单位吗?因为俊奎要上学,所以不再带他去上班的地方了。老幺替我照顾俊奎。老幺今年上初中,和俊奎是同一所学校。上下学也是一起。哥哥也很照顾俊奎。很会做饭,经常给他准备晚饭。很踏实,因为又有哥哥又有弟弟。

俊奎总缠着我想去游泳,但是不能送他去。怕摔倒。当然心里不是滋味。该有多郁闷啊。听说体育课上也一个人坐在操场上。喜欢运动的孩子看着朋友们踢足球……但是会让人担心,没办法。不都经历过了嘛。孩子都晕倒了,谁都不接收。绝对不能生病啊。现在只要一想到那天我就……”



朴钟烈

从事故到现在,已经更换了两次季节。上个月17日,记者在昌原医院再次见到了钟烈。

“假肢是四天前装上的。妻子也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假肢。前几天探视过,硬着头皮动了动。那天根本装不了假肢。本来就想给大家看看我走得好好的,今天得给大家看看。”

穿长裤的话假肢会凸出来。玉儿为了让它不那么明显,要我再加上模型腿。她知道我在乎人们的视线。现在还不能出去买烟。幻像痛也还是老样子。仍然会时时刻刻感到不安。”

给大家看神奇的东西吧?假肢和腿也这样翘起来。老大看了会很高兴的。他还唱过歌,说想看机器人的腿。一想到孩子们就赶紧干活。原来的公司吗?我无法在失去双腿的地方工作。假肢也抬不动重的东西。很疼的。如果腿部被切掉的地方肉长结实了,疼痛就会好起来。应该会好起来吧。

出事故的时候枫叶刚刚染红,现在樱花都开了。”



回想起无力地眼看着228分钟漂流的那天,尹英当天也流下了眼泪。由于无力地经历了378分钟漂流的那天的那段记忆,钟烈还在吃精神科药。俊奎不太会安慰哭泣的妈妈,努力地笑着说。“妈妈,我不还活着吗!”美玉安慰钟烈说,还活着,这就够了。

主人公报道组在37天内遇到的26名漂流患者中,有3人未能回到家人身边。



● 没能回家的人们

崔明希(化名,59岁)、朴善宇(化名,66岁)、李娜恩(化名,3岁)是没能回来的漂流患者。

明希住在京畿道,周一晚上感到头痛,所以打了119。在附近医院检查后,发现是脑血管堵塞。虽然需要开颅手术,但该医院没有医生能做。第二次去的是首尔大学医院,那里的重症监护室没有空位。好不容易在第三次去的京畿大学医院接受了手术,但发现脑血管堵塞已经过了6个小时。直到4个月后的今天,明希还是植物人。

“奶奶,把胳膊给我!”善宇的孙子每天早上都会找已经不在人世的奶奶。孙子经常把善宇的胳膊当作枕头抱起来,才开始新的一天。去年12月,善宇在家中因食物卡在喉咙里,无法正常呼吸,后来心脏骤停。虽然在小急诊室接受了心肺复苏,但陷入昏迷状态,不得不去大医院。被4家医院拒绝后,3个小时后到达京畿某大学医院,但最终还是停止了呼吸。

像俊奎一样因痉挛而坐上救护车的3岁娜恩,也寻找医院接受治疗长达1个小时内,最终死亡。附近的11家医院以没有儿科医生为由,没有接收娜恩。

谁也不知道全国有多少患者经历过漂流。任何政府的统计都很难准确统计出来。



消防厅公布的“再移送”统计只显示救护车载着患者直接到急诊室前被拒绝的事例。2021年全国共有7634人。因为不包括像移送俊奎时一样在电话咨询时遭到拒绝的事例,所以只统计了“漂流”的一小部分。拒绝急救队转送的咨询电话,是没有留下任何记录的。

但京畿道消防灾难本部对2021年5月至12月期间,119急救队第一次打电话咨询急诊室能否接收就被拒绝的患者人数进行了内部统计。这一数字为69918名。与消防厅的再移送统计相比,虽然时间更短,但超过了人数(7634人)的9倍。

像钟烈一样,因外伤而到处寻找前往接受手术的医院的件数也难以准确掌握。中央急救中心公布的“四大重症急救患者转院率”统计结果显示,重症急救患者在第一个去的医院没有得到治疗就转院的事例,2021年为17286名。但是,急诊室向几家医院拨打过电话,决定转院后几分钟内被送往最终治疗医院的,目前均没有统计。也就是说,无法知道有多少急救患者在度过黄金时间后变得生命垂危。

因此,无法确认乘坐救护车的患者是否及时得到适当的治疗、从而挽救了生命。即使最终没能回到家人的身边,也连一句报道都没有出现。像俊奎和钟烈的家人一样,幸免的家人所经历的痛苦也同样没有名字。

上个月19日,大邱高中生A某(17岁)经过2小时12分钟的漂流,陷入了心脏骤停状态,最终停止了呼吸,这一事实迟迟才被公开。也是是被掩盖的死亡。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死亡。也许此时此刻,我们的家人、朋友、邻居谁也在经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