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塔谷公園棋盤拆除事件看韓國高齡社會的現實困境

全球數億觀眾收看的奈飛系列劇《魷魚遊戲》中曾出現首爾鐘路區塔谷公園的場景。劇中招攬遊戲客源的“畫片人”在公園以老年人和露宿者為對象招募參賽者的畫面令人印象深刻。眾多影視作品都將塔谷公園描繪成無家可歸的老年人和露宿者聚集的場所。媒體報道中也常見“老人遊樂場”、“露宿者聖地”等表述。

近日，鐘路區政府以“改善公園形象”為由拆除圍墻旁的圍棋、象棋棋盤，引發爭議。區政府解釋稱，老年人聚集遊戲時常發生口角與肢體沖突，加之隨地便溺等不雅場景經媒體報道，導致其他市民使用公園困難。但反對意見指出，本可通過取締違法行為、改善環境解決的問題，為何非要采取拆除老年人活動空間的方式？此舉還被批評助長了厭老情緒和負面標簽。

區政府的苦衷亦值得理解。塔谷公園持續湧現針對老人和露宿者的投訴，商戶屢次抱怨“商圈活力消退”。作為1897年建成的韓國首個近代公園，塔谷公園是史跡第354號指定的國家文化遺產。這個作為三壹運動發源地、每年舉行紀念活動的歷史空間，若長期被老人與露宿者聚集地的負面形象所籠罩，行政當局確實難以坐視不管。

但我們必須反思老年人聚集塔谷公園的結構性成因。經歷光復、朝鮮戰爭、江南開發等劇烈社會變遷的眾多老年人，最終淪為社會弱勢群體。他們因忙於生計和養育子女而忽視養老準備，年老後難以找到合適工作。在當前以生產人口為中心的勞動力市場中，老年人能從事的工作多為簡單勞務。即便名校畢業、從大企業退休者，轉行擔任保安、代客停車、縫制包扣等零工的現象亦屢見不鮮。

公共養老金的實際收入替代率僅20%左右。韓國雖躋身全球前十經濟大國，但老年貧困率始終高居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成員國前列。若將老年期劃分為前期（65-74歲）與後期（75歲以上），越到後期貧困問題越嚴峻。隨著勞動收入減少和健康惡化，75歲以上老年人貧困率已突破50%。聚集塔谷公園的老年人多數正屬於此類群體。老齡化導致貧困老人增加，社會負擔必然加重。預計每100名生產年齡人口需撫養的65歲以上老人數量，將從2025年的27人增至2050年的74人，2070年更將達81人。針對塔谷公園的負面印象以及“老害蟲”等厭老表述，與年輕世代面對此現實的壓力感密不可分。

塔谷公園棋盤拆除爭議的本質，折射出制度性保障缺失背景下弱勢群體的聚集及其導致的行政資源浪費。到2070年，我國65歲以上人口占比將達46%，接近總人口半數。若不能為即將成為高齡社會主流群體的老年人創造經濟社會新“落腳點”，今日塔谷公園的沖突必將在明日其他空間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