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病了

　 有位哲学家在回答“世上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的问题时说，是“失去记忆”。这句话出自痛苦的经历。他的母亲晚年得了老年痴呆症。母亲在世时，他一有空就往她身边跑。在她身边写字，看校对，看书，冥想。但是，母亲已经不认识儿子。

　有一天，他问母亲是不是病了，母亲回答说“嗯”。他怀疑母亲没听懂自己的话，问她哪里不舒服。母亲马上回答道：“我说，也许，妈。”直译过来就是“我母亲病了”。这不仅是一篇不完整、别扭的句子，更不应是出自母亲之口，而应是出自儿子之口的话。母亲好像站在儿子的立场上说话。当然不可能。也许，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才会这么说。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听到母亲的话，儿子哽咽了。

　对母亲来说，儿子是没有名字的他人、陌生的他人。听着儿子的话，也不是在听，看着儿子的脸，也不是在看。这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他看着母亲的最后时光，开始用语言刻下了悲伤。哪怕是让自己永远记住失去了记忆的母亲。这后来成为他感人的著作《割礼/告白》的一部分。

　年近九旬的母亲就这样活了最后三年，最终没有认出儿子，以90岁的年龄离开了人世。这位母亲的儿子就是法国哲学家雅克·德里达。德里达出生在阿尔及利亚，后来移居法国，过着海外移民的生活，就这样因老年痴呆症而失去了母亲。母亲的最后三年对他来说，是“持续三年的漫长死亡”。看着母亲漫长的死亡，他觉得失去记忆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相爱的人如果那样，谁又会不是那样呢。 


金成景记者 tjdrud0306@dong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