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眼淚

　 母親因癌癥而瀕臨死亡。當時，她到美國剛過20年。她看著年過二十的兒子在廚房淘米的樣子說。“當時不該讓妳去那裏，我犯了個大錯誤。”看來還是對過去的事情感到遺憾。早知死得這麽早，就不把年幼的兒子送到遙遠的寄宿學校去而暗自神傷了。

　她痛得越來越厲害，只好依賴止痛藥。隨著精神昏迷，她經常把25歲的兒子和自己很久以前在某個9月的下午放到寄宿學校的15歲兒子搞混。也許和兒子分開的事情成了她的心理創傷，思緒老是回到從前，最後年僅52歲就去世了。

　在母親去世之後，兒子從父親那裏聽說了自己進入寄宿學校那天母親多麽痛苦。她坐父親開的車回去，兩個多小時沒說壹句話。臉色蒼白。最後，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父親把車停在路邊，和她壹起哭。她顯然沒有想到和兒子分開會是那麽艱難. 她和認為子女是人生全部的其他韓國母親沒有什麽不同。也許是因為生活在陌生且生疏的異國他鄉，所以才這樣。

　3歲時隨父母移民到美國、現在站在美國文壇中心的小說家李昌來。這是他在母親去世5年後的1995年在《紐約客》發表的散文《再次回家（coming home again）》中講述的故事。撫養他的，八成是母親的愛，讓他成為成熟的作家，八成是母親的缺席。他傑作紛呈，是在母親去世之後。

　每當想起母親時，他就開車獨自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然後把車停在路邊，在車裏想象著思念自己而哭泣的“媽媽”的樣子。